只属于空途自己的记忆不断地在他的面前浮现，有觉得尴尬的，有觉得愤恨的，也有觉得愧疚的。总之，凡是重大的产生过大的情绪波动的记忆，几乎全部在空途眼前如走马灯一般过了一遍。
包括一些黑历史......
这些幻象全是空途自己的记忆涟漪，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空途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没有任何人有反应，周围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电影罢了。
只是往前走了没几步，周围的环境又是一阵变幻。
“那个......”
一名少女脸色微红的站在空途的身前，现在似乎是晚上，中午诶很吵闹。现在好像是在教室的走廊上，彩色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请收下这个......”
少女伸手递出了一封淡粉色的信。
“......”
空途没有反应，但影像之中，他伸出了手接过。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少女已经转身跑走了。
空途：“......”
和他此刻的反应一模一样，回忆之中的自己也是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转身回去教室。
空途的意识停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
夜空如墨，细腻的白雪悠悠的飘落下来。
今天......是圣诞节。
只不过是西方的节日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但是有时候看着别人在那里恩恩**自己也会被感染到，染上一层莫名的情绪。
躁动的心情根本就压抑不住。
但有的人却仍然是一潭死水，似乎再好的环境也不能侵入心田半分。
视角一转，空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默默地删掉了一个不知从何时起就再未联系过的人。
“为什么这么在意我？我没哪点值得你在意的地方吧？”
“.......其实，初中的时候......”
有一次演讲比赛，她因为太过于紧张的原因失误了，站在演讲台上六神无主......磕磕绊绊的读着自己的演讲稿。
其实不过是一次很平常的校内比赛罢了。
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那个时候她的演讲稿掉到了地上，等在一旁的空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见这个女生迟迟没有弯下腰去捡起来，就顺手帮了一把。
仅此而已罢了。
以至于时间过去了太久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可是那个女生还记得，并且后来还上了同一所高中，她想方设法的接近了空途，确定，并且送出了一封算不上是情书的信封。
非要说的话，算是感谢信？
空途也没有很在意。
原本这件事放在其他的地方，肯定会是一段甜甜的恋爱喜剧吧。但是很可惜的是发生在了空途的身上。
“所以，如果那时候不是你的话.......”
“换成其他人其实也一样可以的。”
“诶？不是.......”
“你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没关系，不用谢，也不用在意。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天傍晚空途委婉的拒绝了她的告白，说完之后也没什么留恋的就离开了。至于之后，连联系方式也都一并删了。
空途觉得那根本算不上是喜欢，非要说的话，不过是一种感激罢了。
其实到底如何他也不会打包票肯定啦，只是当时的他是这么选择的。
或者不如说，不管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感激的心情而搞错了，都无所谓。
空途本身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是确确实实的没有那个意思。
虽然后来又曾后悔过，但是心里也清楚即便再一次回到过去，他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上了大学之后空途基本彻底和异性绝缘了，一直到毕业，找工作，直到开始被家里的人逼着相亲。
这之间的记忆迅速的流逝，然后恍然定格在某处。
“你已经老大不小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你跟我说你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父亲又开始啰嗦的训斥着空途，空途皱了皱眉，没有回话，只有沉默。
直到被从头甩到尾，饭都快吃完了的时候才开口说道：“不会延续不了香火的，放心吧。恋爱就算了，找个人结婚还不简单。”
站起身体，空途已经不再年轻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冰冷。
“会让你们抱到孙子的。”
丢下一句压抑着情绪的话，空途转身离开。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着，脸上带着刀削般的坚毅。他没有回头，身形忽然开始不断地缩小，周围的景物也随之改变，光线暗了下来，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响起一个小孩子沙哑的哭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黑暗之中似乎隐匿着一头难以言状的无形恶兽，正在某个角落蹲着，狰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躺在地上的较小身影。
过去了多久？
这里早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值得庆幸的是终有结束之时。
在某个方向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光芒，接着可以看见一个门的轮廓，门被打开了。
一个苍老的身影走了进来，把小孩接了出去。
十几年之后，少年站在她的床边，默默地将手伸给她，让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他丢掉了中考，在考官诧异的目光中跑出了教室，和母亲一起用最短的时间赶了过来。
母亲跟他说，床上的这个人最后想见的，不是女儿女婿，而是他。
“......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呢......”
那如风中残烛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空途的意识飘在旁边，移开了视线。
…
我曾渴望见到外面的景象，我想知道房间之外是什么样子，我想离开家，想去看看世界，不是学校，是更加外面的地方。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做到。
我用了很多方法，可是都没能出去。
我钻过狗洞，爬过鸡窝，最终还是被一扇铁门阻隔了所有的幻想。
我记得那一天，我被从狗洞里面弄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过来笑话我，指着我说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蠢。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呢？
我不知道。
.....
小学五年级毕业之后，我才知道答案。
我确实很笨。
脑袋里面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样，浑浑噩噩，没有思想，整个人都非常的呆板。那时我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伤十几次，双腿上几乎没有多少完好的地方。血痂有时候还没有凝结而成，就会被再一次撕裂。
上了六年级，我的意识才忽然间恢复了清醒。
像是一个傻子，忽然被人开了智。
本来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工作之后去做过一次催眠治疗，医生说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造成的不可挽回的精神创伤。
“那为什么我又好了？”
“......”
难道不是不可挽回吗？
医生没有回答我，她说是第一次见到的例外。
不过既然是精神上的损伤，理论上是可以用意志力自愈的。
只不过那非常困难。
至于有多困难，就像是让一个正常人用清醒的意识突然去自杀一样。
根本不可能。
所以医生并不相信。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反复的询问了几句，我发现她和其他的一些医院的医生一样，总是在不停的从各种角度打探我过去的事情。然后问我，像是要我把所有的存在脑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一样。
可我并不想做这种事情。
不如说有些东西根本不想去回忆，只是稍稍回想，如同深海一般的恶意就会遏制不住的开始弥漫，不断地冲击着我的理性。
……
我曾经做过坏事，而且还不止一件。
在使用酒精和安眠药睡觉之前，烦躁的时候甚至想要冲到大街上去砍人。
那种状态下我看谁都不爽，我以为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所造成的心结，于是就找了个机会，把当初揍过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全部送进了医院。
事情做得十分的完美，完美的我自己都很惊讶。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会时时陷入极端暴躁的情绪下。
如果不是自制力足够强，甚至连正常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我记得有个医生给我的诊断是精神病。
当时我笑了笑，没有接受这个结果，我说我依靠理智就能够控制住自己。
他说不可能。
然后拿着一堆的诊断跟我说了一堆的话，我也没太听得进去，因为同样的话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他说你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你的家长呢？
我说我就是我自己的“家长”，我能够决定自己的事情。他说：“你不能。”
也是因为他后来发生了一堆有的没得事情，我也因此差一点就住了进去。好在，没有，因为那地方进去之后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的。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我费尽心思将病例上写的密密麻麻的一些完全看不懂的专业词汇给抹去了。
然后我安然的活了好几年，为了记住他，我还时不时地回去看望他一次。
只不过他好像并不怎么待见我，看见我就像看见了鬼一样。没有一次接待我的时候是和我单独相处的，真是遗憾呢。
我很费解他的表现，就问：“我现在可是一个正常人，你这么怕我干什么？你放心啊，我是绝对不会做什么违法犯忌的事情的，就算谈不上良好市民，我也是个正常的普通市民啊。”
“你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他斩钉截铁的回应我，像是恨不得用十数年的医师资格做担保一样，为他自己的这个结论。
“唉，该不懂你哪来的自信。”
以这句话为结束语后我就走了。
……
我看过的十几个精神医生中的一位问我，你有没有非常讨厌的人或者事物？
有吗？
我笑着回他，当然有。不管是人还是事情，甚至没有生命的物体，我都很讨厌。我甚至也很讨厌我自己，我清楚的告诉你，我讨厌整个世界，我憎恶所有东西。
我发自心底的憎恶着，我不仅想杀了自己，还想杀了你们。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盯着医生的眼睛，他足足怔住了快一分钟。
然后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后来甚至一边装模作样的询问我的病情，一边打着报警电话。
真是够了。
装得一点都不像。
你看我有多正常的时候，我的演技就有多高。
嘿嘿。
开个玩笑。
.....
记忆在和一个随便找的拜金女领完结婚证之后的某个时间中断，空途不得不又重新反复的看了好几遍自己的过往人生。
现在他可以给出评价了：犹如垃圾堆一样的人生。
偏偏这些东西幻象还强行让他看了好几遍。
直至确定自己心境波动彻底的平稳之后，空途挣脱了幻境的束缚。
“幻由心生，道心不坚者，容易沉沦，果然不假。”
在床上坐起来，空途回想起了沉浸在幻境中时，一些和自己的记忆无关的东西。比如其他的可能，像是故事的分支一般。还有最后的最后，出于紫阴蛇努力的结果，结束之前空途还看见了一个绝世的身影。
说是倾国倾城也毫不为过。
特别是......银发兽耳和白丝......咳。
总之真是可爱而又漂亮，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女主角。
然而幻象终究是幻象，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当中的。
空途总是能够悲观的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所以沉沦幻境是不可能的了。唉，这大概就是老了吧？
“那个，可以放了我吗.......？”
紫阴蛇小心的询问道。
说好了影响到心神，就会放自己离开的。
刚才空途可是在环境之中七上八下，就算是一桶水也能晃干净了。
“放了你啊——”
把紫阴蛇拉出自己的精神海，空途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想起了一些什么，忽然有点神经质的笑了笑。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了你。”
“什么.....？”
“你说，我看上去像是一个好人么？”
“......”
如果紫阴蛇是个人的话，它现在应该咽了一口口水。
“快点回答啊，这是送分题吧？”
“像，像......”
“恭喜你答错了。”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空途道：“送你免费的地狱一日游~”
“不，不像！一点都不像！！”紫阴蛇惊恐的叫起来。
“嗯，答对了~那就送你免费的天堂一日游吧~”
“什——不是答对了吗？！”
“是啊。”空途歪了歪脑袋，一边和善的笑着一边说道：“我根本就不是好人嘛。那么身为一个合格的坏人，你说我会怎么做呢？”
“——！你不讲信用！”紫阴蛇惊恐的道，说完它便挣扎起来，奋力的想要逃离这里。
可这注定是无用功。
空途轻而易举的泯灭了它的意识，连同怨孽也一并用玄冥剑气彻底分解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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